一 举家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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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待后院满园的海棠再度盛开时,宁南忧接到了自京城送来的召令。
  宋宗一案拖拖拉拉办了两年,至今未曾彻底结案,纵然太子与窦月阑在奏书中写明了临贺以及广信突发的暴乱与宁南忧并无干系,魏帝却还是不大放心。宗正也不顾太子之言,持续上帖,坚持认为宁南忧与宋宗一案相关,不肯撤回奏疏,几次三番请旨重新调查此案,甚至上诉驳斥东府司江呈轶包庇亲眷,干扰太子查案,以此来彻底咬死宁南忧。
  魏帝恰好心存疑虑,对着这桩疑案始终保留意见,不顾众臣反对,拖着宋宗一案不结,并命人八百里加急,向指挥府送去了圣旨,责令宁南忧速速归京。
  四月初五,指挥府外停靠着五辆马车,仆婢们来来回回的朝篷中放置行李。
  江呈佳站在府外,仰头望着这座居宅,心中略有些不舍。她明白,这一去,恐怕此地难以再归。宁南忧已做好了留在京城的准备,因此府内一应物品林林总总皆被搬空,只剩下一座空府。燕春娘陪侍在旁,瞧她眷恋不舍的模样,便出言安慰道:“姑娘,若日后想念,找个时间回来便是...”
  江呈佳一顿,撇过头望他,轻缓一笑,默默不语。
  府内一搬而空,歇了许久,府门前慢吞吞行出一位郎君,手中抱着沉重的干粮,走得极为吃力。
  只听他朝门前唤了一声:“阿苏。将干粮搬到车上去。”
  马车旁忙碌的小厮中立刻传来一声应答:“好嘞!爷您稍等,阿苏这就来。”
  窸窣片刻,一旁的石阶上突然冒出个人头,阿苏颠颠的跑来,扛过郎君身上的干粮袋,便哼哧哼哧的往马车上钻去。
  这郎君一身云锦红褐色曲裾袍,站于青阶之上,亭亭而立,一派风流倜傥之态。
  他朝燕春娘望去,一时间愣了神。
  江呈佳瞧见此景,便自动推至一旁,三两步跨离,寻千珊去了。
  郎君踌躇两下,鼓起勇气向台下的美貌女郎行去:“燕姑娘。”
  他轻唤一声。春娘立即低敛了眸,向他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小三郎安好。”
  窦月珊向前的脚步不由一顿,眼底浮出一丝失落,自叹道:“我自是安好的。今日...便要与你离别了。你,没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春娘始终低头,不肯看他,低声道:“三郎想要听奴家说些什么?”
  窦月珊张口,却不知言何,半晌失笑无奈道:“若是我要求你说的...说出来便没有意思了。燕姑娘...我能否唤你一声春娘?”
  燕春娘眼中一怔,未抬首,却默默颔首:“郎君唤了便是。”
  他欣喜片刻,正想唤,又想到什么,最终忍住,轻轻叹道:“罢了。自有人唤你春娘。燕姑娘,我只有一句话要同你说:你不必觉得我的喜欢是一种负担。我欢喜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并不相干。今日离别,纵然以后再见,你也不必将我放在心上,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
  他认真而又郑重的说着,一双黑亮的眸闪烁着光芒,情深且细腻。
  燕春娘微微蹙眉,终于抬首朝他望去,默然片刻,启齿言道:“不必郎君开口,我也只管自己的生活。”
  她答的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何等的绝情决意。
  窦月珊心口猛然沉痛,苦涩之意蔓延开来。他干笑两声,失魂落魄的点头道:“这便好...燕姑娘,后会有期。”
  他恭敬的朝她拱手作揖,尽量克制眸中那一丝伤怀,起身时再不敢去看眼前的女郎,脚步一转,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行去。江呈佳就站在他的马车旁边,一字不落的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亦心疼眼前这个深情的郎君。
  但她无法做主,感情之事,无论如何,都容不得旁人插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看见小三郎走来,江呈佳轻言安慰他道:“子曰,莫要太伤情,看开便好。”
  窦月珊轻呼一声,强忍心酸与苦涩,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嫂嫂放心。今后,我对她,只放在心里。”
  话音落罢,他撩起衣摆,上了车架,攥着帘巾,在车篷前说了一句:“替我向兄长问好,既然不同路,子曰便先行一步了。”
  江呈佳默默颔首,退后两步,让出了空路。
  窦月珊当即放下车帘,入内坐定,便向驾车人唤道:“阿苏,走吧。”
  坐在车梗上的阿苏应了一声,便驾着马,掉转了车头,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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